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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风不肯来

【苍策】热雪(五)

新年快乐!!卡了很久很久的新章节!!!

改了好几版,虽然还略有不足,但能看了!!(?)

Enjoy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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雪开始化了。

尽管天依然是深灰色的,好像即将一辈子也见不到太阳,但雪到底是停了,被北风一吹,表层的雪结了硬壳,下面的倒慢慢化开了。

房顶还没修好,雪水一融,二楼年久失修的木地板就开始往下渗水,一楼大堂里滴滴答答,活像下一场小雨。

燕山亭想了又想,还是把封麟摇醒了。

即使闭着眼,明眼人也能看清他脸上的疲惫。人的欲望被满足之后是最好说话的时候,燕山亭看他也顺眼了不少,好声好气地道:“起来,修一下房顶。”

封麟“呼”一声翻身坐了起来,恨恨地瞪着燕山亭,眼下两抹乌黑,衬得他脸色更加阴沉。

封麟道:“燕山亭,你是人吗?”

燕山亭想了想,伸出一根手指点点自己:“客人。”又点点封麟:“店小二。”

封麟气得直咬牙,若是眼神能杀人,燕山亭怕是早已被他生啖。

燕山亭蹲下身看着他:“你去修房顶,我去门口看看,能不能把雪清了,把门打开。”

封麟无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被子:“你要走?”

燕山亭点了点头,站起身:“事情比较紧,最好今天就能走。”

封麟的视线紧跟着他,燕山亭站了起来,他也下意识抬起头:“哎……”

燕山亭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。

封麟却低下头,错开了视线。

他站起来,背对着苍云随手拽过衣服往身上套,一副平常口气道:“那么深的雪,哪那么好化。我看你也别急,不如等中午太阳最大那会过了再看看。若是雪化得实在慢,再想办法。”

燕山亭半晌没出声。

封麟手心里捏着汗,衣服系带刚系上,便听见燕山亭在身后道:“我走了以后,你呢?”

封麟没料到会听到这句话,一时不知该怎么应对,只好沉默。

“封麟,你真打算一辈子窝在这个破地方?”

封麟道:“你什么意思?”

燕山亭往前踏了一步:“我知道你这个人耐不住寂寞,要说你愿意十几二十年地待在这种偏僻角落里,我不信。”

“我想往外面跑,也得有这个资本。”

“你别用腿当借口,我知道那拦不住你。”

封麟轻轻地往外吐了口气。

燕山亭见他不说话,便自己接着往下说:“封麟,你与我交个底。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?”

封麟轻声道:“我凭什么和你说?”

燕山亭道:“既然以后不是敌人,也不必总抱着这么大的敌意。你在恶人谷里也没什么朋友,告诉我,好歹有个故人知道你的下落。”

封麟弯了弯嘴角:“你可真会说话。”

燕山亭直愣愣的,他早就知道这人口无遮拦,看看,没朋友这种话当着别人面说,一点说话的艺术都不懂,他怎么活这么大还没被打死呢?

燕山亭还在说:“你真想完全抛弃自己之前的人生么?”

封麟一时没有说话。他意识到,燕山亭今天是非要讨个答案不可了。

他哪也没打算去,他就想回去。打哪来回哪去,把丢掉的东西都抢回来。但这实话当然不能直接讲给燕山亭听。

“我想……攒些钱。等攒够了,就到处去走走。”

他信口胡诌:“我想去枫华谷看看红叶,去塞外看看黄沙和月亮。天策府我不敢回,我……我想在金水镇置办个小院子,逛累了就回去歇着,等歇够了接着走。”

说着说着,他也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编造谎言,还是心里真切的答案涌出了口。

这些打算好像是一瞬间浮现在脑海里的灵光一现,又好像是个他怀揣已久、打磨已久的深切渴望,他前言不搭后语,要把自己也骗进去了。

燕山亭好像也信了,隔了好一阵,他干巴巴地说出了一个“哦”。

封麟心里有点乱,花了几秒钟在脑海里仔仔细细梳理了几遍他的计划,这才冷静下来,自嘲般笑了笑,抬脚便要往后厨去。

燕山亭忽然在他背后冷不丁发声了:“封麟,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?”

封麟心跳差点漏了一拍,所幸他自我管理能力超凡脱俗,硬是一点异常都没表现出来,轻飘飘地道:“又不是多亲密的关系,有事瞒着你也正常吧。”

燕山亭“唔”了一声:“你这么久没作妖,真是不习惯。”说着,他自己也笑了:“真打算从良了?”

封麟无声地骂了一句:“从你妈。”转过头,冲燕山亭无懈可击地笑了笑:“反正不跟你作对了,累了。”

燕山亭有些憋闷,从嘴角挤出话来:“明明每次都是你挑事在先。”

封麟讥讽道:“你愿意做好人,我可不要。”他挥了挥手,上楼去了。


吃过中饭,封麟咬着筷子尖发怔,燕山亭自觉地端起自己的空碗,正要去摸他面前的那只,却被封麟一筷子敲在手上。

燕山亭一缩手:“你干什么?”

封麟若有所思地看着他,那眼神看得他发毛:“燕山亭,一直当好人不累吗?”

他这又是发的什么疯?

燕山亭早已习惯封麟跳脱的思维,拉开椅子又坐回了他对面,摆出了跟他长辩一场的架势。

“好坏只是一个模糊的定义,世上的大多数人只是都选择做个善良的人。”他答非所问。

封麟扬了扬下巴,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。

“善良的人有什么好?”

“没什么好,就是不会睡不着觉罢了。”

“不对吧,”封麟笑了笑,“很多人睡不着觉,就是因为他们的善良。”

燕山亭沉默半晌。

“你说得对。”他承认道。

 “睡不好觉的是善良的人,睡得好觉的也是善良的人,”封麟摊了摊手,“善良的人也没什么特别的。不如像我做个纯粹的恶人,每天都能睡好觉。”

燕山亭忽然感到一丝现实错位般的荒谬。

要不是这一次机缘巧合,两人不得不朝夕相处这么久,久到嘴吵干了,架打累了,他们不会有机会这么心平气和地探讨一件事。

这场讨论好像无关输赢,只是单纯地闲聊,一场和平的交流,就好像……朋友。

他食指蘸了些酒杯里的残酒,在乌木的桌子上划了条线:“这一条,是我的底线。”

他又在这条线下方紧挨着的位置划了另一条线:“这一条,是大多数百姓的底线。”

封麟盯着他的手指,没有出声打断。

酒液在木桌上显得极清冽,燕山亭想了想,拿了根筷子竖在一旁:“这是你的。”

封麟“噗”地笑出了声。

燕山亭皱了皱眉:“你别笑。”

他喜欢身体力行,着实不太会描述这种细致的内心想法,皱着眉头搜肠刮肚地找寻合适的语言去讲述。

封麟托着腮看他,脑海中自然而然就冒出一条结论:“幼时缺少倾诉,语言表达能力匮乏。”

燕山亭慢慢地往外倒:“大多数人,我们,都有一套约定俗称的道德底线,也就是官府规定的那一套,所以我们是大多数,也是普通人。你虽然荒唐又离经叛道,一定也有自己的底线存在。”

封麟哼唧了一声。

“我认为,人要活,做到问心无愧就够了。”燕山亭说。

他还紧皱着眉,好像还有话没找到合适的句子说出来。

封麟懒懒地斜睨着他:“这么说,你认可我咯?”

燕山亭转过头看着他的眼睛,认真道:“问心无愧不代表就是对的。”

封麟一把抽出了他手里那根直直立着的筷子:“那你浩气盟又凭什么规定对错?”

“我们没有规定,我们只是整理订正。”他说。

封麟忽然很不想听他这些条条框框的东西,他道:“我早就发现了。当坏事发生的时候,总是善良的人先反思自己,所以恶人总是得以脱逃。自……之后我决定不再受一点委屈,所以我不要做善良的人。”

燕山亭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语中的停顿:“自什么之后?”

封麟又给嘴上了锁。

他拒不合作的态度燕山亭也没辙,苍云拉开椅子起身,作势要往外走:“不想说算了,我去铲雪。”

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“吱呀”一声,封麟冷不丁出声了。

“我十五岁入了天策府,十八岁逃进恶人谷,迄今为止已有七年。”

燕山亭住了脚。

天策散了架一样堆坐在椅子里,抱着胳膊。懒懒散散的状态一点也看不出来他也是个腰背笔挺的军人。

他挑起眉毛看着燕山亭:“你猜,我年轻时候是什么样的人?”

燕山亭看着他,下意识就觉得他少年的时候一定是那种很皮的小孩,无忧无虑,天真又热忱,漫山遍野地跑着撒欢儿。

他答道:“你在家里一定很受宠吧。”

封麟笑了:“哪比得上她。论地位,我是老二,她才是老大。”

“她?”

封麟垂下眼睫,隔了好一会,才说话。他的口气漫不经心里带着一丝宠溺,好像在怀念什么一般:“我妹妹。”

——他那早早夭折,温柔又喜欢害羞的妹妹。

所以有时候他喜欢盯着小动物的眼睛一直看,因为它们和她都有一双极相似的大眼睛,好像盛满了即将溢出的水光。

燕山亭没有兄弟姐妹,不是很能理解封麟的感情,含糊地“唔”了一声。

封麟斜睨了他一眼。

他刚开口的时候,只是想着随便说点什么拖延时间。他的计划需要时间,燕山亭不能这么早就回去。

但讲了几句以后,他忽然又觉得,把这些东西都说了也没什么。他背负着这些包袱已经太久了。

反正是听他讲述的人是燕山亭。这是他也认可的家伙,即使不爽,但封麟不得不承认,当需要倾诉时,他想不到除了燕山亭之外的第二个人选。

别人?他们不配听他的故事。

“我十五岁的时候进了天策府,两年没有回家。到我十七岁那年,我终于得了一次休沐的机会,我昼夜兼程赶回去,你知道等着我的是什么吗?”

燕山亭没有说话,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安安静静地看着他。

封麟自嘲般笑了一声。

没有爹娘关切的眼神和欣慰的笑脸,没有小妹惊喜地叫着“阿兄!”,没有热气腾腾的家常菜,取而代之的是断壁颓垣,荒草萋萋。

少年翻身下马,踉踉跄跄地走过去,在草丛中捡起一支断了的簪子。

“后来我知道,是有一伙流匪途径此地,我家老屋正在村口,他们……”

他轻轻地抽了口气,没有说下去。

封麟轻轻地咬了咬自己的指节。当他处于极度的愤怒中,又想要保持冷静时,总会下意识地咬指节,好像疼痛能让他游离于怒火之外,看着滔天大火安静地燃烧。

即使已过去多年,他想起当年那幕,依旧感到暴怒与深深的无力。

“我到处去走,到处去问,所有人都和我说节哀,”即使有意压制,他的声线依然有不明显的颤抖,“但没有一个人肯告诉我,为什么死的是我的家人,为什么没有人愿意救救他们。整整一个村子,没有一个人站出来。

“他们当然有许多的借口,许多的逼不得已。面对我的逼问,所有人都愧疚地移开视线,不做回答。

“那是我第一次知道,沉默也能杀人。”

他的声音越来越低,燕山亭忽然感到一丝凉气攀上了后背,他不由自主地僵了腰。

天策的声音很轻柔,好像在婴儿摇篮旁唱着催眠曲:“当天晚上,月亮升到山头的时候,我点燃了第一幢屋子。”

他抬起一直垂着的头,燕山亭看到一张愉悦的笑脸。

“我心里不爽,我就要他们所有人偿命!纲理伦常为何?人情世故为何?都不过一把刀,手起刀落,来得痛快!”

“砰”一声响,燕山亭只是一个晃神,眼前便是那人逼近了的脸。

他活像个真正的疯子,突兀地收敛起了所有激动,声音又低又柔,好似爱侣间的呢喃:“燕山亭,你喜欢我的故事吗?”

燕山亭眉心猛地一抽。封麟凑近的动作太突然了,他这时才看清了天策脸上近乎狰狞的笑意。

“为什么不说话?”他凑得更近了,呼吸也喷洒在脸颊上。这么近的距离,只要他微微偏头,就能噙住苍云的唇。

“燕将军,你说话呀。”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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