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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风不肯来

【苍策】热雪(三)

过渡章,流水账,不长。

预计还有3-4章完结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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封麟端了满满一锅蛋汤出来的时候,发现燕山亭还倚在窗边往外望。

他把锅放在桌上,随口问道:“还在下么?”

燕山亭闷闷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
封麟摆了两副碗筷在桌上,也没招呼他,自顾自就吃起来。

半晌,燕山亭走到他对面拖了只椅子坐下,给自己盛了一碗汤。

封麟竟然还会做饭,这是一件令人大跌眼镜的事。

燕山亭自己是个烧水都会烧穿锅底的生活残废,那同为日理万机的攻防指挥,你封麟,不也该生活残废么?

这汤竟然还挺好喝。

燕山亭慢慢地喝完了一碗蛋花汤,只觉得胃里沉甸甸地暖和起来了,这股热流扩散向四肢百骸,刚刚开着窗被冷风吹僵了的脸,也渐渐柔软了下去。

他伸手拿过封麟面前的空碗:“我洗吧。”

封麟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:“当然是你洗,你还想吃白食不成?我可不做慈善。”

燕山亭咬紧了后槽牙。

封麟总是这样,轻而易举就能惹他生气。他或许偶尔会生出这个家伙还不错的幻觉,但封麟往往会飞速打破他的幻觉,速度快得好像他是赶着去投胎,气得燕山亭扛着刀盾追他几个山头。

燕山亭动作不甚客气地把瓷碗摔在水池里,这水都凝成了冰,他费了老大劲,终于融了一锅水,把锅碗都给洗干净了。

封麟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从外面传进来:“烧点热水!”

燕山亭转身就出去了。

出去一看,封麟正舒舒服服窝在他原本的角落里,炭盆的火光映得他半边脸通红。

听见他动静,封麟抬起头:“水呢?”

燕山亭:“……想喝自己烧。”

封麟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的咕哝,燕山亭用头发丝想,都知道天策是在骂他。

他不客气地走过去,踢踢天策的小腿:“给我让个地方。”

封麟斜睨了他一眼,竟然真的挪开了。

燕山亭一屁股坐下,伸手从封麟的瓜子碟里抓了一大把。

封麟整张脸都皱了起来。

“雪怎么还不化啊。”他小声嘟囔,一个字一个字吐得清清楚楚,故意要让燕山亭听见。

燕山亭没搭理他。

两人一时沉默下来,只听见此起彼伏的咔嚓声。

燕山亭平日里忙得脚不沾地,少有这样的闲暇时刻。只是无所事事地坐了一会,他就开始感到坐立难安起来,好像消逝的每一秒都在看得见摸得着地消耗着他的生命。

也不知道这将近一年的时间,封麟是怎么过来的。

他正要扭头问,封麟却抢先开了口:“这么恶劣的天气你还出门,什么事这么要紧?”

燕山亭一下子警惕起来,看了封麟一眼,不动声色地搪塞道:“家里有些杂事要处理。”

封麟眯起眼睛看他。

他知道燕山亭是个“浩二代”,他爹在浩气盟的时候,就坐到了指挥位。他家有事,大概率就是浩气盟有事。

但封麟没有追问。

枕上不谈战事,这是在默契中分清了的事,是没出口也不成文的约定。

空气再次安静下来,炭火噼啪地响了一声。

燕山亭明目张胆地肆意打量着封麟。

他印象里的封麟是个俊逸的青年,丹凤眼有点邪气,时时刻刻挂着志得意满的笑容。

斤斤计较,睚眦必报且锱铢必较,三个词来形容他的小心眼还嫌不够。因此他的仇家多如牛毛,身上时时刻刻萦绕着不管用多少皂角熏香也压不下去的血腥气。——事实上,燕山亭都有些奇怪了,封麟输了他一局,输得这么惨,怎么还不报复?

不仅没有想尽办法卷土重来,让燕山亭也剥层皮,他看上去就像真的打算从良了一样。

他变了很多。更加苍白,那一抹让不知多少人恨得牙痒痒的笑不见了,身上时刻缭绕着的浓厚血腥气也褪得差不多,只剩下细若游丝的一缕,燕山亭这样的狗鼻子才能闻到。

以前他们做爱的时候,他对这股血腥味儿又爱又恨。血气让他兴奋,内心深处,他又对自己的兴奋感到愧疚。

封麟就从不会感到愧疚。他杀过很多人,很多、很多的人,毫不在乎地四处树敌。这个招摇的疯子,燕山亭把他压在身下,迫得他断断续续吐出求饶话语的时候,也从未觉得征服了他。

他的求饶,他的眼泪,他的示弱,那只是因为他想这样做。

封麟注意到他的视线,转转眼珠,对他翻了个白眼:“看什么看,你爹好看?”

燕山亭摇摇头,喉结上下动了动。

他看着这样清瘦苍白的封麟,忽然意识到他们分别的时间之久。久到他这样看着他,几乎带了一丝渴求,像要把他囫囵个儿地吞进眼睛里,骨头也不吐。

他离封麟那么近……那么近。近到他一伸手,就能掐住他修长的脖颈。他又离封麟那么远,即使肩膀擦着肩膀,他也和他隔了一道正与邪的鸿沟。

他的手指在身侧微微一动,好像下一刻就要握住那一截脖颈,掌握住那条脆弱但炽热的生命。

封麟忽然道:“傻大个往那边稍稍,挡住我烤火了。”

燕山亭眉心一跳,从那种好似被魇住的状态中挣脱了出来。

反应过来封麟说了什么,他嗅到一丝熟悉:这不就是故意找架吵么?

说实在的,比起吵架,他更倾向于用武力解决问题。但封麟既然喜欢挑起争斗,他也不介意奉陪到底。

不服输的人可不只有他封麟。

“冷?”他沉沉地笑了一声,“小娘皮真是娇气。”

封麟猛一抬头,燕山亭从他眼里看到一抹兴味盎然的火光。他就像一头嗅到了血腥气的狼,迫不及待地舔起了森森獠牙。

“比不上燕将军,”封麟咧嘴笑了,“上阵杀敌,还要系着件碍手碍脚的厚实黑披风。”

“九天阙影,你想穿也得买得起。”

封麟的脸色不太好看,穷是他的软肋,他是典型的千金散尽还复来的个性,每次手上搞到两个钱,转身就花出去了。

美酒美食,佳人名马,总有那么多需要用钱的地方。

他不比燕山亭,燕山亭是家有积蓄的“浩二代”,他是被人捡回来,从底层爬上来的草根。

偏偏燕山亭也不是善人,他就喜欢揪着封麟的穷说事。

燕山亭朝他贴近了,脸上表情在昏暗天光下格外可恨:“你让我绑着操一次,我就给你买一条,怎么样?”

明明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来气他,封麟额角还是暴出一根青筋。

“燕山亭,喜欢绑着做你是手有残疾吗。”

燕山亭好整以暇:“性癖。”

“有病得治,小心哪天猝死。”

“操你还没操够,我怎么舍得死。”

封麟烦得不行:“你这人怎么这么龌龊?吵架就好好吵,总往床上拐算怎么回事。”

对于燕山亭操他这事,封麟颇有微词。要不是他劲儿确实没燕山亭大……

天策讲究的是灵活,比力道,他怎么可能赢!

一个财,一个色。燕山亭就只在这两个地方压他一头,却凭借这两点,在每次斗嘴中把他压制得死死的。

争吵讲究的是设下逻辑陷阱,找出言语漏洞,用逻辑强暴对方。这样的架,吵起来才有意思,他才爱吵。

燕山亭一力降十会,忒不要脸。

燕山亭不依不饶:“封麟,每次两军对阵的时候我都特别想知道,你那些唯你马首是瞻的喽啰们,知不知道他们的将军已经被我这个浩气孬贼操熟了,在床上摸两下就流水?”

他凑得太近了,一字一句都像一条潮热的舌头舔过封麟的耳朵。封麟耳根火辣辣地烧起来,他偏过头躲开,阴恻恻地笑了。

“闭上你脸上的洞,不然下次你的老二就危险了。”

燕山亭直起身,脸上恶劣的表情收得一滴不漏,很是正人君子地坐了回去。

“不吵了。”他声音里好像含着笑。

封麟拳头“咯嘣”一响。

燕山亭飞快而僵硬地转移了话题:“我一直有件事很好奇。”

封麟的声音凉凉的:“哦,那你接着好奇吧。”

燕山亭早被他怼惯了,神情自若地接着道:“你真的……屠过村?”

封麟没有回答。

一瞬间,他脸上的表情像是退潮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,两条浓黑的剑眉压住眼皮,看上去有些阴沉。

隔了许久许久,他开了口,轻柔地道:“对啊。”

“所以通缉令写的是真的了,”燕山亭点了点头,“我能问问为什么吗?”

封麟转过头看着他,两只眼珠琉璃一样倒映着忽明忽暗的火光。

“燕山亭,你逾矩了。”他平静地说。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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